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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穗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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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穗子

33

皇帝和貴妃並沒有在興慶宮久坐,一會就離開了。

興慶宮內其餘宮人退下去,只剩華太後和許嬤嬤兩人。

華太後飲一口杯中的普洱,像自言自語,又不知像說給誰聽:“看皇帝那護犢子的樣子,哀家現在連問一句都不成了。”

“罷了罷了,哀家這把老骨頭也懶得管了,皇帝愛怎麽樣隨他吧。”

許嬤嬤不知道這話怎麽接下去,只能暗不做聲。

撫摸茶盞上地纏枝青花紋路,華太後忽然想起來什麽,對身後的許嬤嬤道:“阿然的事情查清楚了嗎?”

許嬤嬤道:“查清了,是大爺和大姑娘想要在行宮給陛下下藥,好讓大姑娘進宮為妃,好在丞相把他們攔住了。”

華太後猛地甩出茶盞,砰的一聲,上好的茶盞四分五裂成了碎片。

“阿然尚且可以說年紀小,可大哥年紀總歸不小了,怎麽也跟著這樣胡鬧!皇帝的性子最恨有人忤逆,最恨有人耍小聰明,他們非要把華家和皇帝最後的一點情分也鬧騰沒了麽?”

許嬤嬤上前給華太後順氣:“娘娘息怒,別氣壞了身子啊,華家還要指望您啊!”

嘆口氣,華太後悵然若失,桀然一笑:“也就靠皇帝和哀家最後的這點母子情分了,就是不知道這點情分還能用多久……你今天看見皇帝護著貴妃的樣子了嗎,分明是要防著哀家,生怕生怕傳出什麽風言風語,生怕哀家對他的心頭肉不利……”

許嬤嬤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出聲,皇家中權力之爭親生母子尚且會離心,更何況太後和皇帝隔了一層肚皮,華家要是再這樣作妖下去,未來怎麽樣真的不好說。

離開興慶宮時辰還很早,李玄若和年令儀坐在禦輦上,李玄若見天氣不錯,提議:“下去走走?”

年令儀正有此意:“好。”

兩人並肩走在宮道上,王公公和杜嬤嬤領著一眾小侍從在後面擡著禦輦,拉開一段距離跟著,留給帝妃兩人獨處的空間。

年令儀見他今日挺清閑,問:“你今日沒有政務處理嗎?”平常不都挺忙的麽?

李玄若道:“無事,一會先把你送回延嘉宮再去紫宸殿。”

年令儀想起在興慶宮太後的問話,話語間不由得帶了幾分惆悵:“你說,這輩子我們的孩子還會來嗎?”

李玄若的話裏是堅定不移:“會來的,他的父親母親都盼著他,盼著他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上,這回他的父親母親會給他世界上最完整最純粹的愛,他一定不舍得離開那麽愛他的父親母親。”

年令儀想想上輩子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孩子,初為人母的喜悅和期待,抱在懷裏生怕摔了的小心翼翼,眼眸裏散發出母性的光輝。

早間的陽光最燦爛,打在長長的宮道上,年令儀走了一段路,額角沁出了細細的汗珠。

“以後還是要多鍛煉,這才走了幾步就又出汗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李玄若走著,一只手扶著年令儀,另外一只手拿著帕子把年令儀額角的汗珠擦掉。

王公公眼觀鼻鼻觀心:這回陛下手裏有帕子了,不用衣袖擦了?情愛的滋味竟然讓一個人的變化如此大,他快都不認得陛下了。

迎面走過來安嬪、羅嬪等四個妃妾,原本說說笑笑,見到皇帝和貴妃急忙停下腳,福身行禮。

李玄若並沒有在意,眼睛都沒擡一下,雖然這群人名義上是他的妃嬪,可他壓根就沒見過幾面,時日久了連臉都記不住了,如今怕是臉和名字都對不上,揮揮手讓她們下去。

皇帝和貴妃攜手走在小道上,道兩旁的花團錦簇更襯得二人宛若一對璧人,陽光打在兩人身上,影子相擁,生出了幾分時光荏苒地老天荒的感覺。

皇帝明黃色的龍袍袖子裏緊緊牽著貴妃的手,貴妃的黃色宮裝愈發勾勒得身姿窈窕,手抓著手,生怕松一些對方就會從指縫裏溜走了。

孫美人感嘆:“陛下待貴妃真好,真登對啊!”

安嬪原本在其她宮妃裏顯示的素來是性子高雅恬靜,並不喜歡接話茬,可這次不知道怎麽脫口而出:“那又怎麽樣!和皇帝登對的只有皇後,其他虛無縹緲的寵愛又能維持幾分呢?”

羅嬪輕嗤一聲,嘲諷:“那也比咱們這些沒怎麽見過陛下面的人強,剛才陛下眼睛都沒擡一下,怕都認不出來誰是誰了。”

安嬪被不軟不硬地頂了一下,臉色羞紅,跺跺腳就要先走。

羅嬪還想譏諷兩句,旁邊的孫美人見此生怕再起沖突,拉拉羅嬪的袖子,打圓場:“兩位姐姐別吵了,咱們還要去太後宮裏拜見,起了沖突大家面上都不好看。”

安嬪被人搭了梯子下來,也不理剩下的人了,擡腳先走。

羅嬪見她這副樣子,諷刺道:“裝什麽清高啊?明明心裏嫉妒的和什麽似的,偏偏裝的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樣子給誰看?!”

孫美人哄道:“姐姐別氣了,一會去太後宮裏時辰就要晚了,別再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。”

羅嬪最終沒再說什麽,跟著大部隊一起向興慶宮走去。

自從西山行宮回來,李玄若又開始忙碌,時常一整日窩在紫宸殿,而年令儀和永靜公主漸漸熟絡起來,每隔幾日永靜公主就要來一趟延嘉宮,或是和年令儀聊天,或是帶些自己做的小玩意來解趣。

聽王公公稱下了朝陛下連吃早膳都顧不上,年令儀就每日上午在下朝後裝一些小食帶去紫宸殿,親眼看著李玄若吃完才算放心。

紫宸殿裏,看李玄若吃完了整整一大碗紅棗銀耳粥,年令儀把白瓷碗收起來,打趣:“你總是這樣,不讓人盯著不肯好好吃完。”

李玄若拿起帕子遞給年令儀,示意她給自己擦嘴,道:“那你就每日都來給我送,保證好好吃完,一點不剩。”

年令儀結果帕子給他擦嘴,看著面前男人的長了一張雍容穩重的臉,說出的話卻這麽孩子氣,活像個不讓人哄就不肯吃飯的小娃娃,調侃:“好啊,你一個皇帝都不嫌害臊,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英挺的鼻梁下兩片薄薄的紅唇,下頜線棱角分明,無論看了多少遍年令儀依然感嘆這男人生的好。

收拾完碗勺,年令儀要回延嘉宮,臨走之前瞥到角落裏放著的一把佩劍,看得出有些年頭了,但擦拭的很幹凈,只是劍穗有些舊了。

李玄若順著年令儀的視線看過去,見她對這把佩劍感興趣,道:“這是父皇相贈的,陪了我十幾年了,現在父皇不在了,這把劍放著這裏,每日看著聊以思念。”

聽出李玄若的聲音裏帶著些愴然,知曉先帝的事一直都是他心裏的一根刺,可人壽天定,縱使重生回來也不能保證改變人的壽數,年令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,握緊了李玄若的手,抱住他的肩膀。

不管再剛硬的人也總有軟弱的一面,只是身份地位使然不會在人前顯露出來。

等到李玄若面上好受一些,年令儀才提著食盒回了延嘉宮。

回宮後第一件事就吩咐杜嬤嬤找些素凈的流蘇線過來,打算親手打件穗子給李玄若的佩劍換上去。

打穗子這件事說難不難,說簡單也不簡單,年令儀雖然以前沒有接觸過,但杜嬤嬤精通女工,先學會了再上手就簡單許多了。

永靜公主來的時候年令儀正在手指翻飛,打出來的劍穗子雖然樣式不覆雜,但配色素雅,正適合給男子戴。

永靜公主一看就知道是給陛下打的,笑容間帶了些打趣,明知故問:“貴妃娘娘是要送給陛下的?”

年令儀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,無奈:“永靜,你現在怎麽也越來越壞心眼了?”

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年令儀發現永靜公主面上雖然內向靦腆一些,但骨子裏還帶著姑娘家的活潑,只是這份天性被重重宮墻壓住了。

永靜公主也知道年令儀面皮薄,捂著嘴笑:“好好好,永靜不說了,娘娘自己慢慢打穗子吧。”

吩咐青黛上茶,年令儀和永靜公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,言笑宴宴。

說到近來宮外大事,永靜公主嘆口氣:“娘娘不知道,永安公主最近算是遭難了。”

“哦?”年令儀楞了一下,永安公主?先帝和淑妃的女兒?

年令儀見永靜公主眉頭緊鎖,問道:“怎麽了?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誰能讓一個金枝玉葉遭罪?”

永靜公主道:“永安姐姐自從嫁了人就一直過的不稱心,不過在宮裏過的也不算多麽好,但她心善,明明自顧不暇還總關照我這個不受寵的妹妹。”

年令儀並不關心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公主出嫁後日子過的怎麽樣,也不想議論,更何況自己上一世的孩兒早夭和淑妃齊王脫不開關系,岔開話題:“永靜看看這裏打的怎麽樣?”

永靜公主也知道年令儀對這件事沒興趣,也就閉口不言,看看年令儀新打出來的一段,笑著說:“貴妃娘娘打的越來越好了。”

年令儀聽了誇獎心裏開心,手上的動作也愈發嫻熟,不知不覺間一個穗子打了大半。

等到永靜公主走後,杜嬤嬤上前:“娘娘的速度越來越快了,沒幾日就能給陛下掛上新穗子了,陛下定會高興的。”

年令儀輕撫打好了的穗子,滿面笑意,囑咐:“你們可不能提前和陛下通氣,我要給他一個驚喜。”

杜嬤嬤:“是,陛下一定會歡喜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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